一座山与一座城

胶东烟台，海滨城市。

这就是我对烟台一直的认识，抑或是烟台给我的留存。前后算起来，我已是三次来烟台。

二十多年前，赴胶东考察学习，路过烟台，住了一晚，浮光掠影。五年前，参加在栖霞的一个文学创作学习班，回程在烟台坐高铁，又是匆匆而过。这次又是一个文学创作学习班，地点在烟台，不知是上苍知有亏欠，还是三生注定有缘，给了满满的补偿。

只知道烟台有海，竟不知道烟台还有这么多的山，连绵不绝。虽不是壁立千仞，高耸入云，但也是层峦叠嶂，沟壑纵横。这对我来说，不啻是一次惊喜。

图片“落日叠塔”景象出现在烟台山。YMG全媒体记者 唐克 摄

尤其是海边的一座山，叫烟台山，与烟台市同名。这座山与烟台市是什么关系？是山因市得名，还是市因山得名？

“去烟台山看看，自然有答案！”主办方的接待人，对我的疑惑笑而不答。

五月，烟台最好的季节。

海风拂面，晴空万里，偶有白云飘过。沿着海岸，我们一行人走进烟台山，也叫烟台山公园。

山不高，也不大，三面环海，位于烟台市的北端。

一条笔直的林荫道，两侧树上的枝条在半空勾连成苍穹，地上浓荫密布。步入其中，蔚蓝色的大海和灼人的阳光悉数屏蔽，只有一种淡淡的清香，趁机沁入心脾，立马是一种透心凉的爽快和惬意。

烟台山，深谙待客之道的烟台山，我心里连连称赞。

步出林荫道，转过一个弯，我们去了“烟台开埠陈列馆”。

图片烟台开埠陈列馆。YMG全媒体记者 张洁

凭借我有限的历史知识，知道鸦片战争后，西方列强逼迫积贫积弱的清政府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，开设了十四个通商口岸，烟台就是其中之一。

陈列馆里，一张张图片，一件件实物，控诉着西方列强凭借船坚炮利，肆意在烟台这块土地上蹂躏践踏，侵略掠夺。烟台，这座我国北方的重要天然良港，本已兴旺的商贸、航运、手工业和渔业，就此一步步陷入灾难的深渊。

烟台开埠后，英国人任东海关税务司，把持了海关一切税收。

1876年，屈辱的《烟台条约》在这里签订。1895年，丧权辱国的《马关条约》在这里换约。烟台，见证了中华民族一步步陷入半殖民地、半封建的悲惨境地。

看完陈列馆的展出，我心口一阵堵塞，沉重。

走出陈列馆，回望青砖墙上，有“美国驻烟台领事馆旧址”的小牌子。前事不忘，后事之师，我想，这是烟台山对我们的提醒。

与“烟台开埠陈列馆”咫尺之遥的是“胶东革命史陈列馆”。

跟随历史风云，我目睹了“辛亥举义”“星火燎原”“胜利凯歌”和“走向光明”四个阶段，胶东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奋起抗争，前仆后继，用生命和鲜血，在这块土地上谱写的争取民主、独立和自由的辉煌篇章。

一串串数字昭告，一组组群塑屹立，血与火的年代，胶东有50万名青壮年参军，280余万名民工支前，7.6万名革命烈士为国捐躯。7250名干部南下北上，走出了16位共和国上将。2009年，在中央有关部门评出的“100位为新中国建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”中，胶东籍或在胶东工作过、战斗过的人就占10位。

这是一片鲜血浸红的热土，一片英雄辈出的热土。

军歌嘹亮，战旗飘扬。

如果说烟台开埠陈列馆是一部辛酸史、屈辱史，胶东革命史陈列馆则是一部英雄史、胜利史。

阳光明媚，柳丝飘曳，花团锦绣，彩蝶翩翩。

我们随着人流，拾级而上，见到了十分景仰的“百年冰心”老人，慈祥、和蔼。这是一尊半身汉白玉冰心塑像。

“冰心纪念馆”白墙红瓦，青草翠绿。砖木结构，带有外廊。馆名为赵朴初先生所题。

图片冰心纪念馆。YMG全媒体记者 张洁

冰心，我国二十世纪杰出的、享誉世界的文学大师，我国儿童文学的奠基人。

1900年，冰心出生在福建长乐一个海军军官家庭。父亲谢葆璋是一位具有爱国思想的北洋水师军官。母亲出身书香门第，能诗善文，与父亲一样，是冰心的启蒙老师。

1903年，谢葆璋受命到山东烟台创办海军军官学校并任校长，幼小的冰心随父母来到烟台。在烟台海边，度过了8年的童年时光，大海自然成了冰心童年的摇篮。

1917年、1935年，冰心又两次来烟台。

因烟台缘故，“大海、母爱、童真”等成为她笔下的写作主题。在《烟台的海》中她深情地写道：“大海啊，哪一颗星没有光？哪一朵花没有香？哪一次我的思潮里，没有你波涛的清响？”可以说，烟台的这片海与山，影响了她一生的文学创作。

“一提起烟台，我的回忆和感想就从四面八方涌来……”

“烟台是我灵魂的故乡，我对烟台的眷念是无限的……”

烟台，是先生的人生经历之始，文学生涯之终。

眼前的这栋小楼，依稀有着冰心童年玩耍的身影；山上山下，更是印着冰心徜徉的足迹。

峭壁穿空，一亭屹立，先头排浪呼啸而至，激起一朵朵洁白的浪花，紧跟着的排浪更是蓄足力量，再次扑向峭壁，又是无数洁白的浪花飞溅。

这就是“惹浪亭”，一个极具想象力的名字。

图片游客在烟台山公园惹浪亭拍照。YMG全媒体记者 申吉忠 摄

从冰心纪念馆出来，我特意转到“惹浪亭”，久久伫立，遐想万端，努力寻找曾经见过冰心老人的浪花，一遍遍聆听冰心老人曾经听过的浪涛声。想把自己的一颗热爱文学的心，尽量与大师靠得近一点，再近一点……

继续登山，一路上人流如织，不少是胸前飘着红领巾的少年儿童，一脸的灿烂。

英国领事馆旧址、丹麦领事馆旧址等一一擦肩而过。

烟台山山巅快到了，一座巍峨的纪念碑，与烟台山着名的灯塔比肩而立。碑的正面，“民族英雄垂名千古”八个大字鲜艳夺目，遒劲有力。细看碑记，知1945年8月25日，我党领导的八路军经七昼夜的浴血奋战，解放了烟台，特在山巅建碑纪念。

路上我遇到的那批红领巾，排成一排，向先烈们敬献鲜花。他们缄口不语，神情严肃。

和红领巾们一道祭拜过先烈，我从灯塔内的电梯登上11层的了望台，蔚蓝色的大海深远辽阔，一览无余，波光像金子一样闪烁耀眼，偶有海燕在海面上翱翔。山下的港湾，则是一片繁忙：一艘艘远洋巨轮穿梭进出，塔吊上的钢铁巨臂，忙着搬运、堆放数不清的集装箱。而不远的礁石滩上，三三两两拿着小桶、铁钩的人，则捡海蜇、挖蛤蜊、捉小虾小蟹，正在赶海呢！

祥和的烟台，和平的阳光。

图片YMG全媒体记者 唐克 摄。

目光转回来，烟台市区历历在目，高楼林立，栉次鳞比。条条大道宽阔平坦，车流不绝。一片片新区、一个个工厂如雨后春笋出现。这颗胶东半岛上的璀璨明珠，历经岁月风雨的洗礼，愈加清新秀丽，光彩夺目……

从烟台山公园回来，又见到主办方的接待人，她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：“找到答案了吗？”

“谢谢您，找到了，找到了，我说给您听听！”

下山时，我们参观了狼烟墩台，也称“烽火台”。明洪武三十一年（公元1398年），当地军民为防倭寇侵扰，在北山建烽火台，发现敌情，昼则升烟，夜则举火。简称烟台。原台早已毁于战火，此台是在原址上复建的。

北山因故改称烟台山，山下的城池也因此得名。由此可知，先有烟台山，后有烟台市。

“我说的对吗？”我问她。

“对，对，您终于知晓了！”她满脸的兴奋，连夸我。

一座山浓缩了一座城市600多年的沧桑历史，成了这座城市重要的发祥地和象征。它与大海一道，讲述着这座城市的故事，记载着这座城市的点滴，昭示着这座城市的未来。

我还在久久思索山与城的关系……

作者：潘家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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